在勢如飛蝗的流矢強弩中,無名——這個被虛構(gòu)出來的英雄變成城門箭垛上的一個空洞鏗然倒下時,十步殺一人的絕世劍法再也沒有了用武之地……而在《英雄》公映之日,也是張藝謀走下媒體和他共同搭建的“神壇”之時。媒體的批評有了目標,影片的好和不好經(jīng)過漫長的等待已經(jīng)顯得沒有意義,等了3年的箭終要離弦。在第一輪狂轟亂炸結(jié)束之后,第二輪“彈藥”還沒有填滿之前,我們不妨試著平心靜氣再看看這個讓人恨極、愛極的“英雄”,看看他的正反面。
正面:想舉商業(yè)大旗
毋庸置疑,攝影出身的張藝謀對于影片的畫面和色彩特別有感覺,盡管在某些時候追求過分得有些神經(jīng)質(zhì),但可以看出,他在每個鏡頭中都試圖展現(xiàn)一種圖畫的美感,在《英雄》中更是如此。
《英雄》與張藝謀以往的影片不同,他在影片中加入了高科技的數(shù)碼影像,讓人咋舌的是,第一次接觸數(shù)碼的張藝謀居然把它運用得如此自如,嚴絲合縫地與其他段落拼接在一起,讓不少以高科技為賣點的國產(chǎn)影片汗顏。有人說,這部片子的動作畫面有《黑客帝國》和《臥虎藏龍》的影子,拋開模仿一說不談,《黑客帝國》是美國好萊塢最優(yōu)秀的新動作電影典范,而《臥虎藏龍》獲得奧斯卡最佳外語片獎,能夠與這兩部電影相提并論就足以說明《英雄》畫面的出色程度。
媒體詰難主要集中在主題、人物、故事、模仿等非畫面的主創(chuàng)因素上,主創(chuàng)因素是軟件,是可調(diào)的,而畫面與制作水準是硬指標,從這部制作得極其精美的電影中,我們至少可以得出這樣的結(jié)論,國內(nèi)能夠制作出比肩好萊塢的商業(yè)電影,這是讓人欣慰的。正如張藝謀自己所說,靠藝術電影是無法振興民族電影的。商業(yè)電影始終是電影產(chǎn)業(yè)的主流,不能制作優(yōu)秀的商業(yè)大片,那只會把含有巨大利益的“蛋糕”拱手讓人。在國內(nèi)電影人不斷制作意義深奧的藝術電影在國外搏獎的時候,拿獎專業(yè)戶張藝謀立足商業(yè)片的做法是難能可貴的,從這角度看,《英雄》有其里程碑式的作用。
“刺秦”的故事并不新鮮,而秦王朝的題材也在藝術作品中不斷運用。但直接展現(xiàn)秦王朝的強盛還沒有一部作品能夠超越《英雄》的,旌旗蔽日的秦兵戰(zhàn)陣、疾如流星的飛箭、莊嚴肅穆的秦王宮,讓人看得血脈賁張,激發(fā)起每個中國人的自豪之情。
此外,張藝謀對于武俠文化的認知也很有趣。普通人對武俠的認識僅停留在“成人的童話”上,在普通的生活中追求一種快意恩仇、自在逍遙的瀟灑狀態(tài)。但仔細追究武俠文化的緣起———公案小說就會發(fā)現(xiàn),所謂俠文化本來就與政治有著千絲萬縷的關聯(lián)。“學會文武藝,貨與帝王家”———為國報效原本是俠客們最高理想,正因為政治上的不如意,才會放縱自我,追求個人的快意瀟灑。張藝謀試圖以俠文化為把手,展現(xiàn)居江湖之遠,卻憂其民的大俠風骨,這也是這部電影獨到之處。
反面:高屋難以建瓴
《英雄》立足很高,想表現(xiàn)的主題很博大。但越是大的主題,越是難表現(xiàn),一不小心就會留下主題先行的痕跡,《英雄》也沒有逃過這樣的命運,而且這還成了它最明顯、最致命的弱點。原本的故事是四個刺客為了達成“刺秦”的目標,不惜犧牲自己的性命——這樣的故事很不錯,有一股江湖豪氣、俠士風范。故事的前半段(第一段故事,秦王變“聰明”之前)非常精彩,但一旦作者要絮絮叨叨地把《三國演義》中“夫英雄者,胸懷大志,腹有良謀,有包藏宇宙之機,吞吐天地之志”的定義套在電影中時,影片一下子變得可笑起來且漏洞百出:殘劍和無名非要跑到秦王面前才能領悟秦國一掃六合、統(tǒng)一天下是必然的趨勢;殘劍和飛雪尚且能在秦王宮來去自如,武功超過他們的無名卻不得不死在里面;殘劍、飛雪在故事中屢屢中劍而不死,最后居然為了一個沙漠上寫著的“天下”殉情自盡……拍到后來,張藝謀都不自信了,生怕觀眾不明白自己的“苦心”,一遍又一遍把現(xiàn)代人語言的口號掛在無名、秦王的嘴邊,惹得觀眾一次又一次地在劇場里哄笑。
大前提把握的失誤使《英雄》落入了被動的局面,而在音樂、結(jié)構(gòu)、武打場面等方面的一系列錯誤抉擇更留下不少落人口實的地方:張藝謀口口聲聲讓別人不要把《英雄》與《臥虎藏龍》相比,但他運用譚盾制作的音樂本來就會引人去比較,太相似的音樂風格無時無刻不提醒人們這部戲是跟風之作;而類似《羅生門》的多視角的故事結(jié)構(gòu)實在不適合本來就該一氣呵成的俠義故事;武打場面的眼熟不必多談,讓武俠迷不能接受的是,講究“槍走一條線”以刺為主的槍和追求輕靈詭異的“兵中之王”的劍在戲里變成亂砍亂砸的棍子和斧頭,完全違背了武器常識,真不知道號稱一直喜歡看武俠小說的張藝謀是怎么看的?
來源:新民晚報 作者:周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