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五,俗稱“元宵節(jié)”,又稱“花燈節(jié)”,因為鬧花燈是元宵節(jié)最主要的活動之一。這種以花燈為道具,進行各種娛樂的風俗,各地都有許多獨特的情趣。四十年前,筆者曾在孔夫子故鄉(xiāng)曲阜古城度過一次元宵節(jié),與舊京北平相比,迥然不同。
印象最深刻的是“點天燈”、“放天炮”。當年的北平,每至元宵,家家戶戶皆在大門前掛花燈,或左或右,或多或少,但總是要有的。曲阜則不然,除在門前掛燈,還在院子正當中,埋上一根高大筆直的朝天桿,將花燈掛到桿子頂上,名曰“點天燈”。而權勢僅次于皇宮的衍圣公府,則從正月初一開始,就在號稱“大觀園”中心的前上房大院,舉燭“點天燈”了。紅木雕架的大玻璃穗子燈,日夜不息,點燃半月之久,一直點到正月十五之后。因孔府的朝天桿最高,所以在元宵節(jié)這天夜里,環(huán)顧曲阜古城,一燈之下,萬燈竟放。燦爛的燈火,與明晃晃的月光交相輝映,人間天上,塵寰碧空,令人難分。
“放天炮”也是曲阜元宵特有的奇景。富裕人家,早在元宵之前,就把各式各樣脆響的鞭炮,懸掛在朝天桿上,日夜點放了。元宵之夜,家家戶戶,把一串串,一掛掛的鞭炮,懸掛在朝天桿上點放,從黃昏一直放到第二天天明。真乃家家火樹,戶戶銀花,此起彼消,徹夜不絕。舉國之內,唯曲阜有此獨特的元宵風俗。追本溯源,據(jù)百姓講與孔夫子有關。自古以來,人們把孔夫子看作中國歷史文化的一盞光焰萬丈的明燈。孟子曰“天不生仲尼,萬古猶如長夜。”孔子學說歷史悠久,影響之廣大舉世無二。正因如此,曲阜百姓對孔子的敬仰,也遠非它鄉(xiāng)它地所可比。當?shù)匕傩兆鸱Q孔子是“文曲星”,說他是“魁星下凡”、“主管文事”。曲阜群眾感謝玉皇大帝派孔子來曲阜。所以,在祭祀至皇元君的上元之夜,“點天燈”,“放天炮”,一則表示曲阜是圣人之鄉(xiāng),非等閑之地;二則稟報玉皇大帝:曲阜因有孔子而殊榮,百姓以奇風異俗的祭祀禮節(jié)以報答。世間最講究一個“誠”字。曲阜百姓祭天,至誠之至。天燈、天炮,燃放半月之久,數(shù)量之多,耗量之大,在神州大地,哪一個縣城都不能與之媲美。因之,千百年來,曲阜也成為舉國聞名的花燈、爆竹之鄉(xiāng)。
“點天燈,放天炮,禮花對著龍燈照!边@是曲阜元宵節(jié)的一大特點。曲阜人耍龍燈,技藝十分高超。耍龍燈的人,在焰火四射的煙霧中穿行,火不得燒身,龍燈必須絲毫無損。藝人稍有疏忽,那灼熱的火星,便把衣服燒個大窟窿。非精明強干的小伙,難以勝任耍龍燈的游戲。因此,耍龍燈的高手,倘若未婚,就成了少女們極為注目的人物。聽當?shù)厝酥v,“龍燈會”所以特別受青年人歡迎,與此密切相關。不少美麗的姑娘,在“龍燈會”上覓到了自己的心上人!褒垷魰钡牧硪惶攸c,是必須到“天下第一家”的孔府去匯演。全縣所有村鎮(zhèn),只要耍龍燈,就要準備赴孔府表演一次。如此一來,孔府自然成了名符其實的“龍燈藝術中心”。為使村鎮(zhèn)居民都有機會進孔府表演耍龍燈,孔府主人明文規(guī)定:自正月初一,到正月十五,孔府全天開放,自由進出,真正做到“金吾不禁,玉漏無催”。耍龍燈的地點,通常選擇在懸掛著“圣府”和“恩賜重光”的孔府第二庭院。屆時,衍圣公高坐庭院正北的大堂之內,從華麗的暖閣外向外觀看。那氣派,那風度,頗有些帝王“御樓觀燈”,“與民同樂”的味兒。龍燈會歷代在孔府匯演,據(jù)說也是出于對孔子的熱愛和尊敬?赘强鬃託v代嫡孫的住宅,也是在孔子故宅的基礎上擴建的。曲阜人視孔府為“圣人之家”,“風水寶地”。在“圣上”上隆重祭祀上帝,是再合適不過的了。
十八羅漢鬧元宵,也是曲阜獨有的風俗。元宵之夜,孔府到處紅燈高懸,燭香點燃,紅毯鋪地,彩棚滿院。明珠在金光中閃耀,碧玉在銀彩里爭輝,當華燈齊放時,鑼鼓家什一敲,表演十八羅漢的游戲就開始了。仆人們身著下八羅漢的衣冠,戴著十八羅漢的面具,表演殺賊、除貪、滅奸、受供等種種扣人心弦的節(jié)目。羅漢本是佛家供奉的神仙,一般講,是不能耍弄的。但儒家不信佛,故有讓羅漢在儒家圣地供玩耍的游戲。
曲阜元宵風俗,很多與孔子有關,“提燈上學”就是其中之一?鬃邮侵袊鴼v史上最偉大的教育家。尊師之風,在曲阜源遠流長,經(jīng)久不衰!盎艟磶煛本褪堑湫褪吕。至少在明代之前,曲阜城鄉(xiāng)各類學校,逐漸形成了“春節(jié)放假,元宵開學”的制度。臘月二十三,學校關門,老師回家過年,尊師的學生,為感激老師一年的辛勤培育之恩,免不了贈送些過年物資。開學之日,適逢一年一度的元宵佳節(jié)。細心的家長,或親自制作,或用錢購買,讓學童提著精致的花燈返校,請老師點燃。一則其望日后孩子學業(yè)有成。前程光明;二則表示對老師的敬愛,報答老師對孩子的教誨。見到那五彩斑爛的花燈,老師很高興,學生也認為盡了一份心意,整個校園自然充滿了歡樂的氣氛。于是,所送花燈的質量和多少,無形中成了考察教學成績的一個標志。“提燈上學”的元宵節(jié)風俗,就這樣慢慢延續(xù)下來。
曲阜花燈,不愧是歷史文化名城的驕傲。其精巧多姿,毫不遜于京都。從外形看,有四角、六角,單層、雙層等傳統(tǒng)的宮燈,色彩鮮艷,燈畫講究,或裝玻璃,或糊綾絹,美觀大方,高雅莊重。也有花卉、人物、禽獸、山水之類的造型燈,千姿百態(tài),幾可以假亂真。有小巧玲瓏的無骨燈,還有用“機械控制”的動力燈,將牽引器暗藏于燈內,使燈上的人物、動物能跑、跳、行、飛、打,作各種有節(jié)奏的動作。如孫悟空的金箍棒,可以有規(guī)律地敲打化裝成美女的白骨精等等。最引人注目的要數(shù)奇巧的走馬燈了。它利用蠟燭燃燒產生的熱力,使冷熱空氣對流,吹動安裝在燈內的紙滑輪,使紙做的人物、動物,迅速旋轉,快疾如風。也有不點蠟燭的,而用油、漆作燃料。到了四十年代以后,才有以電燈作光源的花燈產生。
曲阜花燈,歷史相當悠久。據(jù)說宋代就有專為孔府制作花燈的人家,名曰“花燈戶”,可見花燈之盛。據(jù)花燈師介紹,花燈主要靠“扎架”。俗云:“燈架扎得巧,花燈做得好!辟F重的燈架,要在上面雕龍刻鳳,鑲珠嵌玉。燈架扎好后,才貼紗、裝玻璃、釘羊皮、剪紙、刻皮影、寫詩作畫等等,進入燈畫工序。最后在燈上涂金抹銀、串珠吊玉、纏絲懸纓,做成美觀的花燈。